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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。
云间繁星漫天,一轮圆月高挂在中,被絮絮薄云笼上了一圈柔柔虚影,好似一只温柔眼眸正无声地垂视大地,窥探着人间种种事。
而缕缕晚风亦像是有人正轻柔吐息,吹拂过皇都各间高楼瓦舍,轻叩着扇扇窗棂。
哪怕皇宫中守卫格外森严,亦防不住这无孔不入的清风,檐下悬着的盏盏红灯被风拨弄得阵阵轻摆,映照下遍地虚幻灯影。
檐上,三九靠坐在一尊琉璃兽首旁,惯性地轻晃着双腿,自高处望尽皇宫中各间大殿,又在瞧见流花湖旁那一片焦糊的高塔遗址时心尖一跳,仿佛余惊未消般匆匆挪开了视线。
国师不再,新皇登基,皇宫内外再无那股刺鼻过甚的香气,亦没了那处处燃着、烟熏火燎的香烛,却不知为何仍是透出了一股空荡寂寥的阴森之意,简直较他们半月前去过的地府阴司都更令人心底发寒…… 本还以为他们离开了聚沧,会径直往青远去,不想却先来了皇都——三九歪了歪头,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的谈风月,颇有点不解地问:“仙君,我们……?” 谈风月笼手站在三九近处,眼中神情似讥似讽,正垂眼望着各殿中最显死寂的皇帝寝宫,片刻方才恢复了惯持的平静面容,一拂青袖,淡淡唤三九:“走。
” 夜静无声,自窗隙中透入的微风吹得窗边灯火一晃。
守在近旁的值夜太监沉沉打着盹,眼睛适才眯起,便被龙床上骤然挣动的动静惊醒,悚然提起了些许精神,慌忙提灯照去—— 他当差的时日颇久,自当皇帝还是太子时便一直随侍在他左右,对陛下的起居可谓了如指掌,可不知怎么……自打先皇猝然薨逝,陛下即位后,便夜夜睡不安稳,人也迅速消瘦了下去…… 龙床之上,已是皇帝的纪濯然再不见先前的丰神俊朗,消瘦得如同一具枯骨,裹在锦被之下,竟近乎瞧不出有何起伏。
如同这数月以来的每一夜,他遍身冷汗,眉头紧紧锁起,呼吸沉重,手脚不时轻挣,却又仍紧阖着双目,显然正被噩梦魇着。
得见陛下如此,总难以避免地想起前朝那些可怖的鬼怪传闻……仿佛就连稍靠陛下近些,都能感知到一阵阴寒,值夜太监经不住轻轻打了个冷战,转身将火烛的烛芯剪短了些。
无声无息地,烛火被夜风一挑,又是一阵轻晃。
……他醒来了? 不…… 迷瞪瞪地,恍惚间模糊感知到了好似有人将床边的灯盏挑亮了些,纪濯然艰难地欲要转开头去,高唤出声,身体却好似正被一股蛮力狠狠压着,教他连指尖都难以动弹,转眼意识便又一坠,似被无数双手拉扯着一般,将他拽回了无尽的噩梦中去。
——身在梦中,又怎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梦是真? 眼前的景象那样扭曲虚浮,变幻万千,唯能看清的只有张张咧嘴垂涎的狰狞面孔,是无数恶鬼正攀压在他身上,桎梏着他手腕脚踝,紧紧贴在他的身侧耳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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